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净土(一鱼游江)高分小说推荐

净土

以周海、周洋两兄弟的成长为主线,穿插各种环境描写,力求场面感真实、人物形象丰满。写纯粹的、和谐的邻里关系,突出“净土”主题;写两人上学、成长、工作的过程,通过岁月中的成长,塑造社会上的形形色色的人物,突出主题“净土”到底在哪里。

推书试读:第1章

一脸面贴

天露明的时候,风终于停了,四下里干冷干冷的。窄窄的巷子经风一夜吹扫,连一根杂草也不见,几块小石头硬邦邦地靠着墙边,仿佛被风从墙头上扔下许久,毫无生机。

多年的野外生活让刘长连从不贪睡。几套军用拳打完,小腹火热,浑身舒畅。静心吐纳之后,他用温湿毛巾擦了把脸,便从门旁拿起半边豁口的铁锨,挑起粪筐,走出大门。刚掩上竹门,就不慎绊了一下,铁锨划墙的刺耳声响顿时被狗的一阵狂吠淹没。

后沟河边的竹林,远远望去略显黝黑。栖息于竹园中的鸟儿,在蒙蒙亮光里显得躁动不安,听上去一片嘈杂。紧挨竹林的小水库,被冻得结实。老憨从机耕道旁费力地抱起一块石头,狠狠地砸向冰面,除了留下些白印之外,也就只有嗡嗡的振动声了:昨晚布下的渔网根本无法提起。

刘长连缩着脖子,小心地朝村后走去。在小水库边的机耕道上,他发现了一坨牛粪。或许是天气太过寒冷,又或许是内心有些激动,他在手上啐了一口唾沫,搓了搓双手,使劲铲起带着霜花的牛粪,小心地用铁锨抵住粪筐,轻轻地将牛粪放了进去。

“起得可真早啊!你在干啥?”刘长连双手拢在一起,压着肩上的铁锨把,大声嚷道。

“冰冻结实了。寻思着逮几条鱼,等二丫家来的时候吃,今天人家来拿脸面贴。”老憨头也没抬,紧盯着冰面说。

老憨名叫耿德全,是耿德花的哥哥。

刘长连来到老憨身旁,瞧着冰面上的白印,说:“等日头再升高些就行了,等等吧。”

两人小心地走下小水库的斜坡,算是进入了老憨家的院子。

屋前的空地上,两棵一拢粗的树特别显眼:一棵是榆树,一棵是臭椿树。碎了半边的一口破缸靠在椿树下,罩着一只蜷缩在里面的黑狗。

看见刘长连,黑狗低低地呜叫了两声,摇了几下尾巴。刘长连没理会它,将铁锨和粪筐靠在草屋东墙下,跟在老憨身后,用胳膊肘顶着悬挂着的草门帘子,猫腰进了屋。

三间草屋是用乱石垒砌成的,与傍着青石盖起的西屋恰呈拐尺状。硕大的青石上有一凹洞,两米多深,里面堆放着一些砍伐来的杂乱树枝,看上去颇像一个有模有样的鸡窝。一头毛色灰白的瘦猪无生气地趴在洞口旁,眼睛都懒得睁,更不愿意搭理来人。

屋前,两棵高大的树与围成菜地的低矮竹篱笆对比鲜明,让空地有了立体感,与竹园隔着小河相望。

小河是从东边水库的闸门流出来的,水流虽不算大,却从未干涸,除非冬天结冰被冻住。

进屋的老憨早已泡好茶水,静静地坐在灶口旁的草墩子上,闷声抽着烟袋锅。

屋内松明摇曳不定,熏烟袅袅升腾,地上干柴棒子、破旧篓罐子杂乱地放着,一片狼藉。灶膛里跳动的火苗,映照在老憨古铜色的脸上,使得周围看上去更加昏暗。

“你找长祥查过二丫的‘八字’了吗?”刘长连在靠着土炕的一块干柴上坐了,边往烟袋锅里盛满烟沫,边问。

刘长连口中提到的“长祥”名为周长祥,是村里的民办教师。他多才多艺,为人和善,热心。

“还没有,总不能空着两手去找他吧。”老憨用大拇指按了按忽明忽暗的烟袋锅,瓮声瓮气地说。丝毫看不出他有被烫到的样子。

“都什么时候了,还不查?看看是在今冬,还是明年春上?”刘长连喝了一大口茶水,淡淡地说:“长祥是个热心肠的人,为人实在,又是二丫的老师,用不着拐弯抹角的。”

“我知道,可是……唉。”老憨叹了口气,端起茶壶给刘长连添了些水。

“是啊,嫂子过世不到三年,日子还没缓过劲来……唉,不说了。”刘长连端起茶碗,猛灌了几口茶水,说:“长祥那边我替你去说。你呀,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。”说着,将杯子里仅剩的一点茶水泼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。

刘长连紧了紧烟荷包带子,缠绕了两圈,低头走出了草屋。

老憨抬了抬腚,又坐下了。

“喳喳,喳喳——”出了门的刘长连仰头望去:老榆树梢上,粪筐般大小的喜鹊窝外站着一只喜鹊。

刘长连重新上了机耕道,朝柴火山走去。路过老憨屋后时,他发现空地里栽着一片桃树,约有三十来棵。叶子全都掉光,支棱着光秃秃的枝桠,茫然望着几只鸡在地里寻食。

“劈柴呢,长祥。”隔着矮墙,挑着满筐牛粪的刘长连向正在劈干柴的周长祥打招呼。

单从劈柴的动作和力度来看,根本无法想象他是一位老师,反倒酷似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。

刘长连放下铁锨和粪筐,顺手将矮墙上几块摇摇欲坠的小石头扶正,说:“什么时候开始干的?劈得差不多了?”

“没多久。这是好几年的树墩子了,都干透了,不怎么费劲就劈开了。”周长祥停下手中的活,手撑在镐把上说,“刚才洋洋妈还说让你别做饭了,她做了渣腐,叫你过来一起吃。”

“天天跟着你们吃,那怎么行呢。”刘长连很是不好意思地说,“我锅里还有昨天晚上煮的地瓜,回家热一热就行。”

刘长连的话还未说完,孙菊恰好从锅屋出来,到院子里拔葱,接着说道:“不过是多添一副碗筷罢了,哪有你说的那么多事儿啊。赶紧洗把脸过来就行,不然还得让洋洋过去叫你。”

“噢,噢——”刘长连应着,满脸都是不好意思。

周长祥则笑呵呵地对着散落在地上的几个木块再次抡起长镐。

锅屋里雾气弥漫。尽管灶膛中早已没有火苗,但热气依旧从木锅盖的缝隙处拼命往外钻。

孙菊拿起锅台边上的抹布,擦拭了锅台,捞起水盆里的红辣椒,连同洗净的大葱,在菜板上细细切碎,盛放在盘子里,随后转身朝着里屋大声喊道:“大海,快穿衣服,叫洋洋起床吃饭了。”

孙菊端着盛有辣椒的盘子,来到院子,对着正在劈柴的周长祥说:“吃饭了。你不还得赶紧去学校吗?快到时间了。”

说着,孙菊从枣树底下的酱缸里舀了两匙子酱拌在盘子里,又从另一小缸中捞出一个腌得发红的辣菜疙瘩,随后走进了锅屋。

孙菊在花格围裙上擦了擦手,推开里间门,见两个孩子还在睡觉,便拿了两人的衣服放进被窝里暖和着。周海四仰八叉地躺着,腿搭在周洋的身上;周洋侧身抱着孙菊的黑红毛衣,脸贴在上面,睡得正香。

周洋有个习惯,睡觉时总要搂着这件毛衣。

两个孩子都随了他两口子的优点:大眼睛、高鼻梁、尖下颌。尤其是周洋,脸蛋红扑扑的,睫毛很长,与她小时候如出一辙。

孙菊轻轻拍了拍周海,柔声说:“起来吧,吃饭了。”

周海睁开双眼,长长地伸了个懒腰,在周洋屁股上蹬了两下,而后麻利地穿戴好,跳下炕,小跑着去了茅房。

周洋眨着眼睛,迷瞪了一会儿,见孙菊趴在炕沿冲着他笑,便一咕噜坐起。

“快躺下,别冻着了。”孙菊赶忙拉过被子,将他按进被窝。在孙菊的指导下,周洋笨手笨脚地穿好衣服,下了炕。

“长祥——,去叫大哥过来吃饭。”孙菊将洗了好几遍的辣菜条端上长条桌,大声喊着丈夫。

“行,马上干完了。大哥——,过来吃饭了。”长祥隔着矮墙,大声喊着刘长连。

“噢,来了,来了。”刘长连连忙答应着,从烧水壶中捞出两个鸡蛋,揣在兜里,掩上竹门,来到了周长祥家。

“劈了不少柴呢——”刘长连一边归置着劈好的干柴,一边说道。

“嗯,够烧十天半个月的了。”周长祥用毛巾擦着脸,说,“洗洗手,吃饭吧。”

长条饭桌上,几大碗渣腐正腾腾地冒着热气。一盘拌辣椒和一盘辣菜条摆在桌子中间,红绿褐色调对比分明。

“洋洋,到这边来,大爷给你好东西。”刘长连坐在饭桌旁,朝着周洋微笑着说。

周洋已经五岁了,在孙菊的精心照顾下长得十分壮实。虽然家庭并不富裕,日子过得艰难,但周长祥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,在学校里能写会画,吹拉弹唱样样在行;在田地里,他身材高大有力气,一家人的生活还算过得去。

周洋依偎在刘长连的怀中,两只小手摆弄着热乎乎的鸡蛋,时而贴在脸上,朝着孙菊得意地笑着。

“大哥,你真是太见外了。鸡蛋可贵着呢,给孩子弄这个多浪费呀。”孙菊递给刘长连一个煎饼,说:“攒些鸡蛋拿去卖了,换些钱能顶好些日子呢。”

刘长连用胡子茬故意蹭周洋的脸,逗得周洋咯咯直笑:“妹子这话就不对了,我又不缺吃少穿的,孩子正在长身体,吃了好。”

“孙菊啊,别跟大哥客气,你就辛苦点,做饭的时候多添一瓢水,让大哥不用单独弄饭就行了。”周长祥洗完脸,一边刮胡子一边插嘴道。

“我是没意见,就是大哥老见外。”孙菊往刘长连碗里添了一大勺渣腐,忽闪着大眼睛笑着说:“这是自家种的小白菜做的渣腐。”

刘长连接过周长祥递过来的煎饼,摩挲着说:“真薄啊,跟纸似的。妹子手真巧,又能干,你看把孩子照顾得多好。长祥,你是有福气的人。”

“是啊,孙菊很能干,家中里里外外的事根本不用我操心。”周长祥咬了口煎饼,抬头看向刘长连,边嚼边说。

孙菊将剥好的鸡蛋放入周洋的小铁碗里,说:“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,都是干了些不动脑子的活儿。”

“老憨家的二丫要结婚了,你给看看日子。明天男方要来拿脸面帖。”刘长连夹了一筷子渣腐放进口里,看向周长祥说。

“噢。”周长祥应了一声,夹起一块咸菜条咬了一口,问道:“嫁到哪个村去了?男方是做什么的?”

刘长连又扒了一口渣腐,说:“嫁到公社去了。男方是个木匠。”

“还行,有门手艺。那人怎么样?属什么的?”

“不清楚,估计还行吧,就是年龄有些大,属马的。听老憨说是1954年三月二十出生的,娘俩过日子。”

“二丫属猪的吧,年龄也大不了多少,俗话说:‘子靠出生时,女靠行嫁年’。选个好日子,二丫结了婚,老憨也就没什么心事了。”孙菊插嘴说着,又给刘长连和周长祥各盛了一大勺渣腐。

“是属猪的,比大丫小两岁。”听了孙菊的话,刘长连忙侧脸看着她说。

周长祥放下筷子,走进里屋,在炕下头找了一个本子,写下:女,属猪,农历1959年7月17日卯时生,八字为己亥、壬申、甲戌、丁卯;男,属马,农历1954年3月20日申时生,八字为甲午、庚辰、癸卯、戊午。

接着,轻声默念道:

自古白马犯青,牛羊鼠相交一但休,蛇虎婚配如刀错,兔见龙王泪交流,金鸡玉犬难躲避,猪与猿猴不到头。

男属马,命宫为坎,宜住东为佳,最佳坐向为坐北向南;女属猪,命宫为坎,宜住东为佳,最佳坐向为坐北向南。

女命出嫁大利月:正七逢鸡兔,二八虎与猴;三九蛇共猪,四十龙和狗,六腊是鼠马,五冬羊并牛。

一阵子自言自语,周长祥在本子上写下:结婚用三月和九月。

“二丫用三月和九月。综合一切因素最好用三月。”周长祥在里间门口探出头,看向刘长连大声说。

“哦。”刘长连应了声,没有言语。

周长祥返身在本子上画出嫁娶周堂图,圈出十六日是吉日,又查了下有些泛黄的不将日吉日表。

写下:良辰吉日是农历1979年3月16日。

周长祥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一张早已裁好的梅红纸,又在小碟子里倒了些墨汁,拿起写小楷的毛笔轻轻地搅着,接着在碟子边缘掭了掭笔尖,以标准的柳体小楷在梅红纸上写下:

乾命:

迎娶定于三月十六日午时进门大吉

定于三月十五日卯时宜用东屋北间安床大吉

新人上下轿宜面向南方迎禧大吉

新人坐帐宜面向西方大吉

迎女客忌龙、鼠、猴三相人及妊娠之妇避之大吉

坤命:天地氤氲

行嫁定于三月十六日午时进门大吉

送女客忌龙、鼠、猴三相人及妊娠之妇避之大吉

新人上下轿宜面向南方迎禧大吉

新人坐帐宜用东屋北间面向西方大吉

路逢井石桥碑宜用青龙盖之大吉

地久天长

周长祥拿着写好的脸面贴,走出里屋,放在饭桌边上,说:“饭后,你给老憨送去,还需要什么再来找我。”说着,洗了洗手,拿起饭桌上的半截煎饼,又朝孙菊道:“到时候你给老憨送两块钱去,咱就不买东西了。”

“哦,不用你操心了,我办就行。”孙菊应了句,低头催着周洋快些吃饭。

“怎么鸡蛋还剩下一半啊?”看着放下筷子的周海,孙菊有些不解地问。

“给洋洋吃了吧,他不吃的话,我中午再吃。”周海随口说着,将坐的小板凳移到墙边,拿着卷了半个鸡蛋的小半截煎饼走进了堂屋。

“大海懂事了,成大孩子了。”看着周海出门的背影,刘长连点头赞道。

“再给大哥拿个煎饼。”周长祥喝了口汤汁,扭头朝孙菊说了句,然后又朝出门的周海大声喊道,“先玩会儿吧,吃完饭我和你领洋洋去学校。”

“不要了,不要了。吃撑了。”刘长连端起饭碗,侧身朝孙菊边摆手,急忙说。

“还有一大晌午哟,得干活。”孙菊端着煎饼笸箩,看向刘长连,热情地说道。

“都吃了三个煎饼了,还有两碗半渣腐。”听了孙菊的话,刘长连含着半口煎饼,急忙含糊地说。

周长祥喝完碗底的汤汁,起身走到脸架旁,用毛巾擦了擦嘴。

刘长连放下碗筷,将板凳往后挪了挪,抹了抹嘴,拿起桌边的脸面贴,看了个仔细。一会儿后,叠好揣进了衣兜,说:“我把脸面贴给老憨送去。你也领孩子去学校吧。”说着,刘长连站起身来,走到院子。

周海裹着围脖,斜挎着帆布书包,跟在周长祥和周洋后面,四人前跟后地走出了院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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