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黎四水

现实·时代叙事·9571字

连载 | 更新时间 2024-11-07 14:49

雨点总是淅淅沥沥地落下，像天空在哭泣，像银针在回忆…傍晚余晖下的嘶喊，枯黄日记中的悔恨！他对不起我，我亏欠于他！流离失所之人，归流黎！

推书试读：第一章 木四水为杰

　　“叮铃铃~”

　　熟悉的放学铃声响起，并未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有所改变，它依然那样清脆，那样振奋人心。

　　坐在前排的一个男生早就麻利地收拾好了书包，得益于书包的自动承重功能，即便是他那九岁的小身板，也能毫不费力地拎起，一溜烟地往门外冲去。

　　等他来到门口时，一个虚拟的笑脸好似门神一样挂在门口，可机械音还未来得及传出，男孩就已经穿过透明的虚拟门板冲了出去。

　　一个生气的符号骤然在表情的右上角浮现，虽然还是笑脸，但是不难看出“门神”的气愤。

　　“张许立……”

　　温柔的女性机械音并没有机会继续批评，一大堆背好书包的小朋友瞬间将其淹没，争先恐后地追逐了出去。

　　一旁的男老师见此急得在后面打转，但也不知道该阻止哪个好，纵使已经扯开嗓子叫喊，却依然抑制不住孩子们想要回家的决心。

　　其中一个男孩子在拥挤中被推倒，衣服中的气囊瞬间膨胀，险些堵住门口。

　　等大多数学生都已经离开，讲台上的老师才迈开步子准备将刚刚那个摔倒的小朋友拉起来。

　　可还没等他走两步，另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士就从门的右侧出现，轻轻在气囊上点了两下。

　　膨胀的气囊迅速泄气，男孩被拉起来后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：“黎老师。”

　　站在他面前的黎老师刻意地撅了撅嘴，弯腰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按了一下，笑着教训了两句：“平时教你的东西呢？不要跑！安全第一！”

　　那男孩羞愧地低着头不敢说话。

　　不过黎老师也没准备再责备他，毕竟今天是他们放暑假的日子，心中的激动可以理解，叹了口气后也就让他赶紧回家去了。

　　男孩抬头激动地说了一句“再见！”，而后就兴冲冲地向楼梯间跑去。

　　黎老师在身后看着，压下嘴角的笑意，心中既有无奈，也带着些许羡慕。

　　“黎夏丽老师，您好。”门框间，温柔的机械音终于完整地说完了一句话，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，粉色的笑脸似乎都显得更加红润了。

　　“你好！”黎夏丽像是对待朋友一样笑了笑。

　　转过头，入眼的是刚刚那位还没来得及上前的男老师，对方含蓄的点点头：“黎老师。”

　　黎夏丽同样点头算是回应。

　　似乎是想找话题，男老师叹了一口气，颇具无力感地抱怨了一句：“你说为什么不能推出个防止他们追逐打闹的功能呢？”

　　黎夏丽抬了抬头，并没有回答。

　　她有些苦恼，不知道该怎么大大方方地在同一个屋檐下与自己的这位追求者相处。

　　即使她已经拒绝过对方的好意了，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放弃，而且还始终相信着可以通过长期的坚持打动自己。

　　结巴了两声后，黎夏丽还是不太好意思刻意疏远对方，只能尽力摆出一副距离感道：“我并不了解这些，或许你可以问问‘小班’。”

　　“小班”就是班级门上的那个人工智能，它幽默风趣，不失童贞，还有着大量的知识储备，对一些小朋友有着巨大的吸引力。

　　“我吗？好的，我想，这也许是不希望抹杀孩子们天真活泼的童年趣味。”

　　“小班”的答案虽然是通过搜索大量文献以及网络问答得出的，但她优秀的语言组织系统并不会让这一切通过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，亲切的发言，加上直观的情绪，使它显得更像是一位优秀的教师，一个真正的人，而不是枯燥AI。可惜这一切都是通过数据模拟出来的，它依然没有真正的、属于自己的思想。

　　黎夏丽并没有和追求者继续搭话的意思，她伸头往教室里面看了看，发现目标后，脸上迸发出亲切又温柔的笑容：“四水！”

　　观望教室里，只有一个小男生以及四个小女生还未离开。

　　对于“四水”这个名字，单凭感觉或许更偏向女性，可回应招呼声的却是那个仅剩的男孩。

　　他胖乎乎的，算不上是婴儿肥，但仍然可以接受，加上白而滑腻的皮肤，显得有些可爱。

　　对方才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里，听见自己的名字，还没来得及关书包就急忙回答道：“老师，今天我要自己回去。”

　　黎夏丽听到回答后心中免不了有些好奇，语气担忧地说：“你自己一个人回去能行吗？还是我送你吧！你还小，不能一个人回家的。”

　　那名叫“四水”的男生终于关上了书包，轻轻一拎，便背到了肩上。

　　他自然明白黎老师对自己的关心，本想立刻解释，但莫名又有些羞涩，迟缓了一会才继续说道：“今天……我爸爸来接我。”

　　黎夏丽听到“四水”的爸爸回来后，心中不由一喜。

　　作为“四水”的数学老师，她太了解这个孩子家中的不易了。

　　一个单亲家庭，母亲不在，仅靠一个父亲撑着。

　　他父亲从事的还是体力活，常年需要出差。

　　家中甚至没有一个亲戚愿意帮忙抚养一下孩子，平时的“四水”只能一个人上下学，也就是自己发现这个情况后才帮忙照顾一二。

　　可惜自己能做的也仅是让“四水”在上下学的路上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，偶尔串个门，打扫一下卫生，再送点吃的什么的。

　　她实在没法想象一个这么小的孩子，日常在家是怎么一个人度过的。

　　当初由于名字的问题，以及“四水”一个人上下学的情况，她生气地通知了孩子的家长来一趟。

　　可那位家长足足隔了两天也没有赶到她的面前，这无疑加重了她心中的火气。

　　在她心里，“四水”的家长已经成为了一个重女轻男、不关心孩子、还有些没礼貌、需要教育的不称职家长。

　　直到对方真的站到了她的面前，她又有些说不上话来了。

　　三声恰当的敲门声传进耳朵，门开后，出现的是一个看上去就很憨厚老实的男人。他的衣服整洁，发型时尚，面容干净，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掩饰他那堆积如山的皱纹。

　　通过握手，更是让人震惊于在这个时代，竟然还会有人手上结着如此深厚的茧子。

　　对方点头哈腰，尽管自己还没有说明找他是什么问题，就已经开始道歉，更是时不时地为“四水”说话辩解，将一切的罪责都揽到他自己身上。

　　黎夏丽当时沉默了许久，不仅是为自己的先入为主感到愧疚，更是对眼前的父亲升起浓浓的敬佩。

　　而后，她每天都会找时间陪伴“四水”。

　　只可惜，由于害怕谣言的传播，这份陪伴总是会受到一些限制。

　　如今，那位充满慈爱的父亲终于回来，黎夏丽本想问问“四水”他爸爸这次暑假会留下来多久，但又怕让原本开心的“四水”再次沮丧，仅仅是向对方笑了一下。

　　来到门口，温柔的女机械音再次传来：“木四水小朋友，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哦。”

　　木四水明显快要抑制不住翘起的嘴角，但还是尽力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，并不着急离开，

　　“好的，再见，嗯，黎老师，秦老师，再见！”

　　摆了摆手后，木四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，不自觉地越走越快。

　　黎夏丽又一次望着自己学生的离开，不过与刚刚不同的是，这次她的心里，充斥着的是欣慰。

　　“四水真的很有礼貌啊！”看了眼黎夏丽，秦老师一同遥望起木四水远去的背影。

　　“嗯，他是个好孩子。”黎夏丽这次没有刻意疏离，点头答应着，

　　同时也在心中暗道：“不管是父亲还是孩子，都很好。”

　　她不由地想起当时对四水的父亲问的一个问题，

　　“你为什么要给四水起这样一个名字呢？”

　　对方带着些许羞愧地笑了笑，

　　“是因为有些女性化是吧？很多人这么说过，但是这是我……嗯，我想了很久的名字。”

　　“那个木字加四个水，写出来的是‘杰’啊！”

　　…………

　　尽管才七月上旬，但炎炎的夏日依旧毫不客气，

　　木四水是个内向的人，所以在周围人已经穿上短袖的时候，仍旧套着外衣。

　　作为四水的父亲，木子豪并没有责备他，反而宠溺地为其买了好几件空调服。

　　木四水自然很开心，但还未理会到感动的情绪。

　　现在，他正享受着这样的幸福踏向校门，准备对好久不见的父亲打声招呼。

　　要说唯一的不开心，大抵是今天考语文时身后的张许立问他要答案他没给，对方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。

　　不过也无所谓，张许立本就不讨人喜欢。

　　甩开那些烦人的杂念，不知不觉，他已经到达了校门口。

　　才经过安检，入眼便是一整片的人声鼎沸。

　　因为学校的周围有一圈看不见的屏障，而且木四水离开的时间又有些晚，所以在学校里面完全感受不到如外面一般的喧嚣。

　　他站在门口扭捏的张望着，可隔了好久都没有发现父亲的影子。

　　他以为，如果爸爸来了肯定会不顾一切找自己的，他会边抱歉边在人群中穿梭，隔着老远都能一眼发现自己的身影。

　　可是爸爸没来……

　　他没有开着极品飞车，也没有踏着七彩祥云，甚至连穿的破破烂烂站到自己面前都做不到。

　　就像被抛弃了一样，木四水突然想哭了。

　　明明习惯了的，一个人……

　　他可以自己做饭，自己洗衣服，自己一个人在家，

　　他可以自己回家，自己上下学，自己一个人出门，

　　可他现在不行了，连自己一个人等待都做不到。

　　木四水不愿意在一群人面前哭出声来的，那很丢脸，可眼泪就是哗哗地往下掉，抑制不住。

　　他隐约感觉到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了，想要迈开腿离开这里，但又怕爸爸会找不到自己。

　　夏天的风本就有些温热，一群人聚在一块，不光闷热散不去，还踊跃着一起又一起呼吸的浪潮。

　　“四水……”

　　温柔的声音从右后侧传来，

　　木四水转头一看，是黎夏丽。

　　“黎老师……”木四水再也没办法注意形象，奔涌着眼泪就跑了过去。

　　黎夏丽还来不及找地方停手上的自行车，直接就在路中间踩下了脚刹，蹲下来担心地看着木四水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没找到你爸爸吗？”

　　她下意识地这么认为，而木四水也没有否认，哽咽地点了点头，不断抽泣着，

　　“老师……老师……我……一个人了……我一个人……”

　　黎夏丽把木四水抱在怀里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，安慰道：

　　“怎么会呢？我们四水最棒了，你爸爸只是有点事情耽搁了，不会不要你的，怎么就一个人了呢？”

　　“嗯，我……”

　　木四水想要回话，但从胸口涌上来的气一直打断他，黎夏丽只能边安慰“没事的”边给他顺气。

　　“我……我等爸爸……”

　　木四水终于可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。

　　“嗯，好，老师陪你一起等好不好啊？”

　　黎夏丽拉住木四水的小手，轻柔的开口。

　　担心木四水会因为无聊而多想，她把他和自行车一起带到路边后，就一直找东西想逗他玩，可惜木四水总是摆头拒绝，好在并没有再哭了。

　　黎夏丽只好东问问西问问来找些话题，她以为小孩子总是不好静下来的。

　　也没有等待太久，一个穿着还算得体的男人就从右边的街道跑了过来，细看下，黎夏丽确认了对方就是木四水的爸爸。

　　她歪歪头，本想告知四水这个好消息，却发现对方好像早就发现了，低着头，不想予以理会。

　　还隔着好一段距离就听到那男人在大喊四水的名字，语气中听不清是着急还是怎样，只知道非常大声。

　　又过几秒，对方终于跑到了两人面前，也顾不上还在剧烈起伏的胸口，撑着膝盖就大口喘着粗气说：“四，四水啊，抱歉，爸爸来晚了。”

　　木四水还是不愿意抬头看他一眼，傲娇地撅撅嘴，冷着眼睛回道：“那就赶紧回家吧。”

　　说完，木四水就直接绕过了对方，往其跑过来的方向走去。

　　木子豪本还想说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，这才关注到一旁站着的黎夏丽。

　　“黎老师，又麻烦你了，你看，我都给忙忘了，没通知你，还麻烦你来送一下。”

　　黎夏丽还未从眼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，下意识地就摆手道：“啊！没事没事……”

　　她不由自主地思考着，明明刚刚还在大哭的四水，等他爸爸真的来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，说不上来是否算得上是懂事，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发作，

　　她本还以为木四水会吵闹好一段时间，所以在木子豪刚到时也没好意思开口，毕竟从先前的发言来看，对方明显是已经答应好四水了，如今不管是什么原因，失信于人，理应该做出一些应有的回应。

　　眼看木四水越走越远，木子豪也顾不上对黎夏丽的感谢了，急忙说了一句：“黎老师，我先送孩子回家了，改天再好好谢谢你。”

　　黎夏丽微微一笑，表示理解道：“快去吧，谢什么的都谢过了，别让孩子等急了。”

　　并没怎么注意听黎夏丽是怎么回的话，木子豪在说完后就已经跑走，跟上了木四水离开的步伐。

　　望着这一幕的黎夏丽不知是该羡慕还是好笑，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　　四周来接孩子的家长几乎都已经走完，阔达的校门口再次涌入了暖风，

　　黎夏丽伸手拨了下被夏风轻轻吹动的鬓角，笑着呼了一口气，趟了两下车子，也骑动着离开了这个充满是非与温馨的地方。